皇帝已经不再称呼襄城公主为姑母，只称其为东朔太后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。张国公额头冒出冷汗，声音有些颤抖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陛下也不必顾及情谊，若有机会吞并东朔，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”

“爱卿是栋梁之材，莫要说这种话。”

见皇帝声音没有方才的威压，张国公才缓过一口气来，出了养心殿才发觉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。

晚风一吹，张国公觉得后背一阵寒意，一个激灵后，陈廷礼路过他身侧，慢悠悠道：“国公爷，往事不可追，万事小心哪。”

宗筠坐在御座之上，看着那匣子，捏了捏眉心，吩咐苏公公将那匣子烧了。

“皇上，这么晚了，奴才已吩咐他们将热水备好了。”

“不必了，今晚去合欢宫。”

皇帝想着往日这个点，李妙锦早歇下了，怕乘轿辇动静太大，便自己走了过去，待靠近合欢宫，才发现里头灯火未熄。

宗筠走到窗前，隔纱瞧见李妙锦影影绰绰的身形，似乎伏案写什么东西。

他摆了摆手，示意春桃和值守的宫人莫要出声，走到李妙锦身后，看她一笔一划地临摹《少仪》。

“这个‘赙’字写得好。”

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出声，李妙锦笔一顿，一滴墨滴在纸上，洇成一个墨团儿。

见是皇帝来了，她起身行了一礼道：“这般晚了，陛下怎的来臣妾这儿了。”

宗筠慌忙扶起李妙锦，有些无奈叹气：“怎么又行礼，朕不是说过了么，你无须守这些虚礼。”

皇帝说完，琢磨了一下方才李妙锦的话，总觉得带点不欢迎的意思。

“可是朕方才打扰着你了。”

“臣妾不敢，今日还想着等陛下来了，指点臣妾一二呢。”李妙锦语气幽幽：“臣妾也不会什么音律，若是诗书也一窍不通，往后怕是要惹陛下厌弃呢。”

皇帝愣住，晓得上次去许婕妤宫里的事被她晓得了，先是欣喜妙锦也会为他吃味，然后便是一阵恼火。

他不过是去许婕妤那说了会子话，便有那多嘴的跑到李妙锦跟前嚼舌，徒惹她不快。

可皇帝又不好将那日两人说了什么告诉李妙锦，顿时明白了有口难言的滋味。

那日下午，他只是路过御花园，却听见一缕琴音从亭中传来。

这种邀宠手段他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，原本没放在心上，可刚离去几步便琢磨出不对劲来。

这似乎是杨家的《破阵曲》，曲调昂扬顿挫，忽而急转直下，调子变得幽怨悲鸣。

宗筠脸色铁青，这是杨家家主临刑前奏的一曲，居然在宫中叫他听见了。

他走进亭中，见到一女子起身，对他盈盈一拜，声音柔婉：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

女子抬起头，露出一张极其柔媚的脸，正是许婕妤。

“陛下，好久不见了。”

皇帝皱眉，他始终不喜欢许婕妤，这个女人说话时的神态语调都叫人莫名想到蛇，那种五彩斑斓的毒蛇。

宗筠神色不耐，语气冷峻：“这曲调，你是在何处习得？”

“陛下，免得隔墙有耳，不若去臣妾宫中坐一坐，臣妾细细说与陛下听。”

皇帝感到一阵头痛，脸色阴沉得可怕，到许婕妤的长乐轩后，连口茶也没喝，惜字如金道：“说。”

“自然是在杨昭仪那里，陛下是知道的，臣妾对您一片痴心，为了您甘愿出卖许家，可杨昭仪不一样了，自从杨家获罪，她整日里以泪洗面，怪罪臣妾蛊惑了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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