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旧轻叹了一声,却不甘承认自己是个废物!
他抬着硬邦邦的腿,去一步一步踢来了板凳,拖在地上吱呀呀很是难听。
而后,假装听不见楼下更大的骂声,他一抬腿,两步还真迈上凳子去了。
下一步,他一跨——扑通,跳进了洗尸水里!
死沉死沉的尸体骤然砸地!
得亏木桶结实,否则就得让他跺个大窟窿。
齐倒噗嗤一笑,两手拍拍巴掌,
“哎呀,有骨气。不过……我有个小问题——你们文人,难道都是穿衣裳洗澡的吗?”
顾旧低头瞧着身上的入殓白衣,果真是规规矩矩裹着的。
但是,当着人宽衣,他还真没这个脸。
齐倒抄着手,斜倚在红漆柱子上,用一种戏谑至极的表情瞧他。
顾旧只好费劲地解开衣带。
他在水里边抖边跳,想让衣裳自己滑脱下去。
可惜,沾水的衣裳很不给他面子!
衣服牢牢贴着他的身子,偏偏就是脱不下来……
这时候,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,
“他娘的,你们干什么呢?咚咚咚的,是起尸了还是八辈子没上过床?动静小点儿!”
顾旧不敢动了,自知自己是闯了祸。
齐倒却张手啪一下把门推开,手抱胸前。
“怎么地?有他娘的什么贵干?”
对面也没想到他真敢开门!
何况,那人面对比自己高上将近一头的齐倒,再瞧见他那银发碧眼,马上气焰就消下去一半!
“那什么,你们消停点儿啊,半夜三更都睡觉呢……”
那人往屋里使劲儿瞥,瞧见里头竟然是个男人在洗澡。
啊?居然是两个男子?
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,嘴角就勾起了笑意。
齐倒见那人软了,也不废话,啪得把门带上了。
那人在门外又小声儿吵吵了两句,而后,就传来了下楼声。
可齐倒眼睛盯着地面,手就不自觉搓起了衣角来,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。
顾旧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,看着那貌似心情不大明媚的齐倒。
“抱歉,给道长添麻烦了。”
齐倒回过神来,突然歪唇一笑。
他撩开面前一把银丝,极恣意道:“呵,不麻烦……道爷这就来伺候你沐浴。”
说完,他提着步走过来,手一伸,犹豫了一下。
随后,就将顾旧那身白寿衣,彻底蜕了下去!
一路蜕到了脚踝,质地很好的轻纱寿衣落在水里,好似一捧凉烟。
顾旧浑身颤了一下,冰凉的水、冰凉的脊背,都让这少年一双温热的大手,烫通透了。
他虽是个僵尸,却也还是怕冷。
这冷冷的洗尸水,简直刺骨恶寒。
一瞬间,他竟有点贪图小妖道掌心的温热。
好比冰天雪地里,生起了一把微弱的火苗儿。
齐倒还想用布巾给他擦洗的,将身上的尸气都涣干净了,好拿他去给雇主换银子。
可顾旧费力地提起手,突然往他手上一盖,“道长!”
他那只僵硬的手甫一落在齐倒手上,齐倒就猛得抽了回去。
那份暖意融融的触感,也随之散去。
顾旧自知他是个僵尸,旁人嫌弃他也是应当应分的。
他只好沉声道:“有劳道长,身子就交由我自己来吧。头发洗来实在不便,还请您替我揉搓。”
齐倒的嗓音有点儿哑,“嗯”了一声,破天荒没再贫嘴。
他动手给顾旧盥发。
一瓢一瓢的水轻轻浇下去,再用一只手涂些皂角,点按下一个个穴位,缓慢地打着圆圈儿。
这精细又柔和的动作,一上手便让人熨帖,解了顾旧死后身上的乏!
他能感觉到,齐倒是伺候过人的,并且伺候得很好。
“道长,瞧不出,您是个挺细的人呢。”
顾旧说不上多喜欢这妖道,但打心底里还是感激的。
毕竟自己的确还有很多事未完,有个人,还等着他去救。
可齐倒无言了许久,也没接受他这句委婉的夸赞!
顾旧借着这片刻的和谐,开口问:“道长,请问,我喝七年的血,是必须人血还是动物的血也可以呢?”
齐倒终于给他搓完了长长发尾,而后用几瓢水,冲去了茉莉香的浮沫子。
湿哒哒的长发,他都用梳子理顺了。
良久,齐倒终于低声回:“嗯,是我的血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?”顾旧吃力地扭过头,对上齐倒的碧色双眼。
他这时才觉察,此时的齐倒,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长发。
或者说,在盯着水盆里,他若隐若现的尸身。
他倒是都没什么,毕竟都是男子,看就看了。
可是,尴尬就在于,那小妖道的脸居然是红的!
这一盆是彻骨的冷水,并不可能是热水氤氲给熏出来的。
那……
“有劳道长了,您去洗吧,那边水要凉了。”顾旧扭回头,抿紧了唇。
他僵硬的肢体笨拙地拿起布巾,准备搓洗自己,借以掩饰两人之间的尴尬。
齐倒又是“嗯”了一声。
这一声,低沉沙哑,随着他从凳子上起来,就擦过了顾旧敏感的耳畔。
温热潮气,混上男子粗重的呼吸。
瞬间弄得顾旧后腰处,传来虫蚁在爬的错觉。
他耳朵天生灵,因此也就格外敏感。
从前,他和好兄弟说个悄悄话,都能痒上半天,后脊跟着一阵酥麻。
今日他都哆嗦好几次了,他安慰自己,兴许是当僵尸不习惯,给冷的吧!
齐倒自去洗了,虽然速度快,却很是仔细。
身上沟沟坎坎包括白皙的耳孔、骨感的脚踝,都要搓个好几遍。
真瞧不出,是个干净人呢。
齐倒洗完就扑在床榻上睡了,颀长的身体占了整张床榻。
他睡得很快很死,一夜也没换个姿势。
许是修道之人,都讲究睡觉时修炼静功。
他半是入定半是入梦,也就睡沉了,一夜也不呼噜!
翌日清晨,客栈的大公鸡喔喔了好一阵子,也没将齐倒闹醒。
他直睡到隔壁的小师妹来,暴拍他俩的房门。
这一宿,虽然看似没起夜,齐倒却睡得并不算踏实。
他做了个梦,梦里,是那个让他第一次明白,自己更喜欢男子的人。
这么多年,他一直忘不掉。
那小公子长长的头发,白皙的脖颈。
他衣带旁挂了一个茉莉香囊,绣着金线,缀着金铃铛。
小公子在阳光下,被镀了一层柔软的毛边儿,他问齐倒:“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?”
那也是第一个,看见他的眼睛不害怕的人,他永世也不会忘。
齐倒垂着眼皮起来,他却正看见一双朦胧的眼睛,静静盯着他!
只见,正对着他立着一尊僵尸,仍泡在木桶里瑟瑟发抖……
“我草,你……站了一宿?”
“阿……阿嚏,道长,不好意思,我实在出不去。”顾旧道,“您帮帮我吧!”
他光着身子泡在冷水中一夜了,看着颇有点儿可怜。
一双桃花眼迷迷糊糊,薄唇还打着寒颤呢!
“瞧瞧,到最后,还不是得道爷抱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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